如果有来生,要做一棵树

(一)故乡的树

从小我就喜欢树,我一度不知道为什么。

我的家乡是平原,树很少,只有几种北方常见的树木。比如杨树、柳树、榆树,连松柏都很少,更别提那些会开花的树木了。

柳树易生虫,尤为爱长一种恶心的“贴树皮”。它长约不到半指,黑黑的,粗粗的,像手残党画的眉毛。这种虫会蜇人,被蛰到的皮肤会立马变得红肿疼痛,因为这点我很不喜欢柳树。榆树长得不直,歪七扭八的,不甚美观,除了春天会结榆树钱儿之外,也不是很招人喜欢。只有杨树,长得笔挺还不怎么生虫,深得我心。

奶奶家屋后的杨树

奶奶家的村西旁有两排杨树,长在我去学校必经的路旁。我上小学时,他们是小树苗,不过也长得笔直挺拔,蛮像两排英武的小战士。每次放学回家的路上只要望见他们,心里便会涌上一股欢喜,心里仿佛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,要到家了。每次回奶奶家,我都要去那个树林找找回忆。可惜的是,前两年这两排杨树被砍伐了,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墩儿,他们没能和我一起长大。

奶奶家的屋后也有两排大杨树,竖立在村里唯一的水泥板路旁,通往县城的客车会在那里停驻。小时候我总会去那里接父母,后来又变成爷爷奶奶去那里接我。每次与那排杨树见面,都又是一个春秋。很遗憾,这些树仿佛都没有变,只有爷爷奶奶在慢慢变老。

要不是写这篇文章,我差点都快忘记了,我其实是有过一个干妈的,她是一棵李子树。

据说那是我们东北的习俗,如果一个小孩子的命里缺木,就需要认一棵树当干妈。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吸了干妈的精华,那棵树在我出生后不几年就死掉了,只剩下园子里的一棵樱桃树和苹果树相依为命。

我们家的那颗苹果树其实应该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苹果树,因为它结的果子很小,我们东北把那种果子叫做“沙果”。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它的学名,所以就姑且称它为苹果树吧。

苹果树生长在园子的最南端,紧挨着栅栏,很是英武,每年都会结很多红果果。只是这些果儿中看不中吃,以至于同村的孩子们都不来摘。

园子里除了它还有一棵樱桃树,它的果实不是现在卖的那种车厘子大的樱桃,而是小小的黄豆大小的红色果实。我在集市上买过,很甜很好吃。

但是我家的那棵就很任性,它只长叶从来不结果。哦,也不是,在我即将离开家的前一年,也许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(因为只要我离开,估计爷爷就会把他砍了当柴烧),所以它勉为其难的结了三颗樱桃,而我也毫无骨气的吃了。嗯,果然是强扭的樱桃,一点也不甜。

(二)远方的树

离家后断断续续的见了很多的树,也是第一次才知道树木居然有这么多的品种。比如北京,常见的树木就有很多很多,我足足花了四年的时间才认的个大概。在北京的常见树种里,我最喜欢的就是银杏,栾树和龙爪槐。

百年银杏树下的我

喜欢银杏,是因为它即美貌又强大。银杏的叶子像一把小扇子,春天时一抹碧绿,秋天时一片金黄,怎么看都美。大学里有许多银杏树,其中好几株都有百年的历史,给了我一些契机去了解它。书上说银杏有三亿多年的历史了,是活化石一样的存在。它曾与恐龙并肩生活,但却比恐龙幸运顽强的幸存到了现在。所以每次见到银杏我都会不由的感叹,作为一棵树,它何其强韧。

栾树(图片来源于网络)

喜欢栾树,则源于史铁生的那本《我与地坛》,里边有一个发生在栾树下的很温情的故事。内容大概是说有一个智障的女孩子,很喜欢在地坛的栾树下玩耍。周围的一些小男孩儿发现她有智力问题后便开始捉弄他,而她的哥哥每次都会冲出来保护她。还记得当时这篇文章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,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我每次看栾树都觉得很温情。

龙爪槐(图片来源于网络)

至于龙爪槐,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,只是单纯的觉得它长得很有趣。很多树木都尽可能的向上笔直的生长,只有它的枝干,说好听点像暴起的血管;说不好听点,盘虬的像美杜莎的头发。可就是这样丑陋的树干,一到春天就会长出很多鲜嫩的树叶,蓬蓬焉,囷囷焉,有一种独特的美感。

颇像关东大汉绣着花,居然还绣的不错。它独特的审美让我很新奇,总是下意识的多看几眼,看着看着也就生出了独特的情感。

后来也见到了很多南方的树,譬如独木成林的榕树,繁花似锦的火炬树,看起来就很容易割手的棕榈树,名字听起来有点那啥的合欢树。

火炬树下小小的我

见得树越多,关于树的情感就越丰富,我不由得思考自己为什么喜欢树。仔细想想,可能是因为树之与我,是一种强大的精神隐喻吧。

树啊,有着独立繁茂的强大,有着无需攀附的磊落;有着遮阴蔽日的悲悯,有着不动声色的温柔。它有着一种大自在,独立又强大,庄严又温柔。

在我小的时候,它意味着强大呵护,是一种归属。

在我长大之后,它意味着独立自强,是一种鼓舞。

越长大越明白,独立又强大是多么的难得。因为依赖是那么温暖,放弃是那么容易。多少次的自我反思才能唤醒灵魂的一丝波动,多少次的聆听内心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。

越长大越明白,庄严又温柔是多么不易。因为找不到信仰的人很难对所有生命都抱有敬畏,心中没有足够爱与宽宥的人很难对一切生灵都报以温柔。

我很喜欢网上流传的一首诗,想在这里和你们分享。

如果有来生,我愿做一棵树。

站成永恒,没有悲欢的姿势。

一半在尘土里安详,一半沐浴阳光。

非常沉默非常骄傲,从不依靠,从不寻找。

周朝的古柏在晋祠里期盼着它的三千岁生日,

唐朝的银杏在观音禅寺聆听着新一天的晨钟,

春风又吹绿了街边的杨柳,

今天的你,是否也在变得强大又温柔?

松鼠与我胖胖的手

敏敏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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