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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作家故事》编委会
我的小学
◇曲建波
女儿忙着上班,把外孙女丢给我让送到学校。学校不是很远,不慌不忙最多十分钟也就到了。学校的大门很是气魄,进到校园,校园内花开烂漫,草坪绿茵若毯,运动场宽敞无比,体育设施一应俱全。教学楼色彩斑斓,画着不少图案,正楷的劝学标语十分醒目。
眼前的这所小学,与我读书时的小学有着天壤之别——
懵懵中到了上学的年龄,我这个偏远山区的孩子还沉迷于荒野的奔放之中,对学校没有几分热情。大人说去就得去,不敢反抗,否则不会有好果子吃。
父亲忙着挣工分,我由姐姐带着到村里的小学报名。学校我是知道的,就在村中间,不知道是谁家废弃的院子改建的。左边的窑洞坍塌的不成样子,中间的窑从外面看还好些,门是锁着的,里面如何不得而知。右边门是开的,窑里有十几个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。
窑的中间,土坯垒起的堆子上横着几条木板,这就是课桌了。没有凳子,听说,开学时凳子要自己带的。墙上挂一长方形的板,说是黑板,已花的不成样子,上面遗留的字将就能看的清。
大队部那儿的学校比我们村的条件好,有双人课桌,长板凳。大队管辖七八个自然村,村与村的距离都有好几里,不是上就是下,多是羊肠小道,最好的也就是生产路,能过架子车。那时没有机械,对土地特别珍惜,路都是能走就行,舍不得加宽半米,白白浪费土地。山区的路多在地边沟边,平日天晴路还好走,遇到下雨满地泥泞走起来很要小心,稍有不慎就可能滑下沟去。
大人接送那是不可能的。大集体实行工分制,起早贪黑忙地里的活根本没有时间。那时忙着挣工分还少吃没穿的,谁还舍得因接送孩子上学耽误功夫。
我所处的村子,距大队所在地六七里地,沿着小路下坡,过一条小河,爬上坡才能到学校。为了安全,刚上学的孩子就在自己村里,上三年级才统一到大队部所在的学校。
我村的小学由近处的三个自然村组成,孩子不是很多,小学是复式的,一、二年级一个教室,一个老师,所有的课程一人承担。
老师和我父亲年龄差不多,和我同村。我报名到学校好一会他才来,简单说几句开始登记名字,然后交代开学带上一元钱的书费和杂费就散了。
开学上课不到一个月,天下起连阴雨。那天雨下的有点大,教室里不知道什么地方进水了,或许是从老鼠洞进来的,或许是从墙上的裂缝进来的,还没有搞清楚,教室里已被水平展展的铺了一层。
有人站到登子上,有人坐到板子上,老师没来谁也不敢说走。不知道哪个孩子“妈呀”一声,连人与板翻到水里,引来满堂轰笑。其它人见状不敢在板上座,下来站到板凳上。土坯垒的堆湿水承受不了上面重量,没倒的正在倾斜,用不了多长时间一样会倒下来。
老师来了,身上的水还在往下滴,进门就喊:“赶紧走!赶紧走!”我们把书包往身上一挎就跑进雨里。没有雨具,只管把书包保护好,淋着跑到家已是水鸭子一个。
第二天早上到学校,教室外面看着是好的,窑里塌了好大一块,泥水把教室填满了。暂时没地方上课,学校放假,听候通知,等选好新址再说。
过了几天,通知到校,学校是生产队把仓库腾出来做为教室。
之前学校所在地没有院墙,就是个野场。现在院墙是有的,就是没有大门。院中央有棵核桃树,枝条舒展,占了院子一大半的面积。东南有棵枣树,残叶开始漂落。西北角有棵沙果,沙果是早熟的,现在自然不会有果子的存在。
教室门是两扇对开的老式门,厚重结实,开与关时会发出“吱吱吱”的声音。窗是老式方格木窗,做仓库时是堵死的,改教室把堵的东西砸开,现在看着屋内的光线还好些。窑洞好处是冬暧夏凉,但光线差。
教室里摆放的双人课桌,不少没有抽斗,是大队学校退下来的。以前教室的黑板坏了,从新做了一个。其实也不是新的,只是把破四旧从庙里拆的牌匾背面刷上黑漆,看着还亮锃锃的。
早上到校,教室光线暗淡,天气好,温度适中,拿着课本在院子里读书。读书多长时间老师说了算,全凭老师的意向。之后上一节语文一节算术,到中午就放学了。
下午多是写字,一般不讲新课。不是天阴下雨过冷过热,写字也是在院子里。几十个学生各占一片趷蹴下来把字写在地上,这样减少本与铅笔的用量。那时方格与算术本七分钱一本,铅笔一支三分,分分洋洋对现在人不值一提,现在人五毛钱的硬币掉在地上也懒得弯弯腰。那时几分钱都难,学生常常因没本写字犯愁。字在本上写的密密麻麻,正面写完,翻过来背面再写,更不用说谁会很随意地去撕掉一张。铅笔用起来也是非常谨慎的,削起来很是小心,只怕有啥闪失把笔尖削断。用到手实在握不住了,这才罢休。
在院子里写字,粉笔老师是不可能让用的,都是自己想办法。写的字老师要检查,不能写的乱七八糟让人看不清,想方设法是地上写的字让人看的明白。
上世纪的人对装大号干电池的手电筒都不陌生,手电退下的废电池成为我们这些学生的抢手货。把旧电池砸开,取出电池里的电芯,用水洗干净,拿它在地上写字。电芯写在地上字体清晰,看着也舒服。最大特点是电芯经久耐用。没有电芯的学生,找来坚硬的石块用,写出来字的质量与电芯是无法比拟的。
冬季寒冷,在外写字的时间有限,长期教学的老师经验累积,提前在这方面做了准备。搞课外劳动,以备用时所需。当队里棉花地的花柴拔掉,老师带着我们去地里拾棉花。早上上课,下午全体出动到田野,这样拾个十天八天,把棉花卖了,每个人都能分到几个本,几支铅笔。
到三年级我才知道有体育课。在村小学,课间老师带着在院子里跑几圈,解散就是自由活动了。男的打面包(用废旧书报纸折叠成四角形,分正反两面),落在地上如果是正面,别人打翻过来成反面就算赢了。打不翻一直打下去,只到打翻过来为至,算一局终至,接着重新再来。女生跳皮筋,皮筋的绳是偷偷从妈妈的纳鞋底绳上剪来的,如果让见了,少不了半天数落。几个女生每人从家里偷一节,到学校把绳子接到一起。用的时间长了就会断,接来接去,绳子上满是疙瘩。
别的玩具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有的。就说推桶箍(牲口驮水用的木桶外面的箍筋,是铁做的园形环),用铁丝一头弯勾,推着满院跑,多少孩子看着眼气。关系好的说上两句好话,可以玩上一阵,其它人干瞪眼。桶箍是有限的资源,不知道多少年队里才能从不能用的木桶上拆下来两个。
冬天天亮的迟,我们上学去的要晚,去的早院子里冷停不住人,教室里暗书上的字看不清书也没法读。我们村没有电,自然就没有电灯了,电灯在镇上见过。
冬天不到大冷的时候学校不会生火炉,冷的人跺脚,老师才会让生火。炉子是用土坯垒起来的,外面糊上泥巴,等泥巴干了就能用。煤是散煤,提前在煤里搅土和好,摊在院子里,在上面划无数的方格,晾干后搬到教室后面备用。蜂窝煤那时有没有我真是不知道,农村偶然有人烧煤用的也是散煤。
柴火放进炉筒点火后着的很旺,煤放进去大烟就上来了,很快教室内烟熏的停不住人,纷纷跑出去。等教室烟少,进去见煤开始燃烧,屋里暖和许多。
人的心情随着绿色从山底爬到山顶,看着野花盛开,一下子畅快了许多。
学校院子里最先开的是沙果花,接着是枣花,引来不少蜜蜂飞来飞去。核桃花有些奇特,嫩绿嫩绿的掉在枝头上,过不了几天,随风落下,地上就像爬满了虫子。调皮的孩子从地上拾起,故意仍到胆小的女生身上,吓的一阵怪叫。
春天给了我们很多奢望,看着青涩的果子露出来,仿佛就能品到果子的香甜。眼巴巴地看着毛绒绒的果子,只恨不能上去咬两口。
院子里的三棵果木树,队里让与学校一墙之隔的张二娘看管,果子成熟多少可以是队里的一点收入。张二娘在沙果还没玻璃球大的时候,就在树的周围围起一圈枣刺。不是简单的放几棵做做样子,枣刺放有一米多宽,结结实实把沙果树保护起来。
枣树与核桃树的树杆很高,果实成熟的晚,张二娘好像没怎么在意。
收麦前,沙果开始着色,我们都在打沙果的主意,希望能尝尝沙果的味道。胆大的孩子瞅老师不在,又没张二娘的影子,拉开枣刺摘两个赶紧出来。最后还是被张二娘发现了,狠狠凶了那孩子一顿,把沙果树周围的枣刺又垒高不少。
麦假归来,沙果树上的沙果无影无踪,多少孩子带着万分遗憾,把眼睛在沙果树转了几十个来回,悻悻而去。
当张二娘看到地上的青核桃皮,她发飙了,她怎么也没想到核桃仁还是水泡泡就有人摘。她气的没办法,从家里搬来梯子,靠在树杆上,在树的分岔处把枣刺来个倒挂金钩。她认为这是最有效的防范措施。还有枣树,她一并做了防偷的措施。
收麦前后,村里能解孩子嘴馋的就是埝边沟边的野杏,之外就是学校院里的沙果。这些很快就象秋风扫落叶般的过去了。
两年时间在孩子的眼里是漫长的,等到要去大队上学时,又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。
升三年级,早上从家里拿馍,一路小跑赶到学校,肚饥下课时啃两口馍。到中午放学,我们这些远处的孩子不回家,把馍吃了,喝些从井里打上的水,少玩会就开始做作业。下午回到家,才能热乎乎地吃上一顿饭。
天晴还好说,遇到下雨就不好过了,尤其是怕夏天下大雨。无论是正在下着,或者是大雨过后,小河就变成洪水猛兽,对八九岁孩子有着一定的威胁。老师全体出动,兵分多路照顾不同村里的学生,看着都安全过河,或者是学生家长来接,才冒雨返回学校。
下雪的山路与下雨同样对我们有着危险。下雪上坡即使滑倒也就是摔上一跤,下的时候困难就大了。有些地方坡陡坡长,怕的是还在沟边。如果坡下是地,滑下去顶多粘一身雪,拍打拍打也就没了,遇到沟边真是提心吊胆。最怕的是上面一层浮雪,雪下结的是冰,这样从上面下去到下面的什么地方,心里一点谱都没有。
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,造就了一代人能够吃苦耐劳的精神。或许埋怨过上苍的不公,还是本本分分地做人。同学中无论是之后的金榜提名,进入繁华大都市,还是依旧在这山旮旯里奔波,都无怨无悔于自己的人生。走过坎坷,走起来心里更加踏实。
作者简介曲建波男年生,河南省三门峡市陕州区人。小说、散文、诗歌散见于报、刊、网络。出版散文集《不死的村庄》。《作家故事》编委。
《作家故事》杂志总第3期
(纸刊)备选稿:1.“文学把我害惨了”宋新强2.享受独处
梅会林3.陪伴
王拴明4.掬住泰山之冬
姜广富5.梦之间的日夜
江枫6.戒酒风波
朱顺社7.自食其果
乔宪俊8.知青田把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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